老禅师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向赵天宇:\&赵施主现在已经身在天门了吧?\&
窗外的竹叶沙沙作响,赵天宇望着茶盏中旋转的茶叶,苦笑道:\&大师明鉴。只是这江湖路,比想象中更为...\&
话音未落,小紫旭突然挣脱父亲的手,摇摇晃晃跑到佛龛前,踮脚去够供桌上的木鱼。
众人愣神之际,星海大师却朗声大笑,苍老的笑声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落下。
倪俊婉见状立即走了过去,将赵紫旭抱在了怀中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施主难得来一次,可有什么需要老衲解惑的?\&
星海大师的声音如同古井深潭,平静中透着深邃。窗外的风铃叮当作响,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窗棂上。
赵天宇闻言心头一热,能得这位星海大师的指点,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在此之前,如果不是星海大师为他指点迷津的话,他可能也不会走到今天,所以他才会对这位大师如此的尊重。
他侧首与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倪俊婉会意地轻抚发髻,盈盈起身道:\&大师,容晚辈先带小儿回避...\&
\&且慢。\&星海大师忽然抬手,宽大的僧袍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亚麻色光泽。
他转向侍立一旁的戒空:\&去将那个锦囊取来。\&戒空躬身退入内室,不多时捧出一个绛红色的丝绒布袋,上面用金线绣着莲花纹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老禅师枯瘦的手指从袋中取出一枚羊脂玉观音吊坠,玉质温润如凝脂,观音法相慈悲庄严。
\&此物随老衲修行四十余载,今日与令郎结个善缘。\&说着将红绳绕过小紫旭肉乎乎的脖颈。
孩子好奇地抓起胸前的玉坠,那白玉映着粉嫩的肌肤,竟似活了一般流转着莹润的光泽。
\&谢大师厚赐。\&赵天宇与倪俊婉齐齐拜谢。
小紫旭有样学样地合起小胖手,奶声奶气道:\&谢、谢谢和尚爷爷!\&
童言无忌惹得满室莞尔,星海大师雪白的寿眉都笑颤起来,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慈爱。
待倪俊婉牵着孩子退出禅房,木门吱呀合拢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香炉中的檀香升起袅袅青烟,赵天宇凝视着烟气的走势,半晌才开口:\&大师明鉴,晚辈如今...\&他摩挲着茶杯边缘,釉色青白的瓷杯上倒映着他紧锁的眉头,\&就像在迷雾中行走,连对手是谁都看不清。\&
戴青峰在一旁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禅房内的空气似乎突然凝重起来。
窗外一片枯叶飘落,正巧打在窗纸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星海大师捻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洞悉世事的微笑:\&呵呵,赵施主何必自寻烦恼?古来成事者,不过天时、地利、人和。施主已得其二,纵有风浪亦不足为惧。\&
赵天宇眉头微蹙,手中的茶盏泛起一圈涟漪:\&弟子愚钝,不知占的是哪两样?这与我的对手又有何关联?\&
窗外一阵风过,竹影婆娑,在青砖地上摇曳出迷离的光斑。
\&施主生辰暗合紫微星象,此乃天时。\&老禅师指尖轻点案几,檀香炉中一缕青烟应声而散。
\&再看你身边之人...\&他目光扫过戴青峰,最后停在方才赵紫旭离去的方向:\&妻贤子慧,挚友忠心,此乃人和。远的不说,单是今日随行之人,个个都是能助你遇难成祥的福星。\&
赵天宇恍然,眼前浮现倪俊婉温婉的笑靥,儿子天真烂漫的模样。
茶汤中倒映的眉眼渐渐舒展,却仍有一丝疑虑:\&大师方才说三才缺一,这地利...\&
\&龙脉在此,根就在这里。\&星海大师突然提高声调,惊起檐下一只栖息的灰鸽。
他枯瘦的手指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出一道蜿蜒的曲线:\&异乡若遇困局,不妨溯游而归。江河入海,终要回到发源之地。\&
赵天宇瞳孔微缩,忽然想起自己在国内建立的人脉以及黑白两道的那些产业。
茶汤中的倒映渐渐清晰——那不仅是退路,更是一张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
窗外暮鼓声起,浑厚的声浪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落下,也震散了他眉间最后一丝阴霾。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连肺腑都被这古刹的钟声涤荡得清明透彻。
“多谢大师指点,弟子茅塞顿开。”赵天宇双手合十,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此刻的他,心中迷雾尽散,前路虽未完全明朗,却已有了方向。
星海大师微微颔首,雪白的寿眉下,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深邃如渊。“赵施主切记,万不可轻信他人。”
老禅师的声音低沉而郑重,“狡猾的猎人,常常会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赵天宇郑重点头,将这句话深深镌刻在心底。“弟子谨遵教诲,不知还有何事需注意?”
星海大师沉吟片刻,指尖轻轻拨动佛珠,檀木碰撞的声响清脆而悠远。
“还有最后一句忠告——你现在是上山的人,但千万不要低估……下山的神。”
赵天宇眉头微蹙,心中疑惑:“大师能否指点一二?这‘下山的神’究竟是谁?”
老禅师却只是含笑摇头,目光深远:“天机不可尽泄,时候到了,你自会明白。”
赵天宇知道再问无益,转而问出最后一个萦绕心头的问题:“大师,若我留在国内,不去美国,是否就能安稳度过余生?”
星海大师闻言,忽然朗声一笑,笑声如洪钟大吕,震得案几上的茶盏微微颤动。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老禅师目光灼灼,直视赵天宇,“你生来便是龙命,又岂能躲得过?唯有历经劫难,方能蜕变成真龙!”
赵天宇心神一震,随即深深一拜:“弟子受教了。”
起身告辞时,戴青峰忽然开口:“天宇哥,能否让我与大师单独说两句?”
赵天宇看向星海大师,见老禅师微微点头,便拍了拍戴青峰的肩膀,转身退出方丈室,脚步声渐渐远去。
禅房内,只剩下戴青峰与星海大师二人。香炉青烟袅袅,戴青峰站在方丈室中央,双手合十,深深鞠躬,声音恭敬而低沉:“大师,弟子有一惑——跟在赵天宇身边,究竟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