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到了第二天。晓阳是个非常认床的人,但对于县委招待所的这张床却十分满意。我睁开眼睛,看着蓝白条纹的凉席印在胳膊上,推了推身旁的晓阳。晓阳翻了个身,老式台扇的嗡鸣声混着鸟鸣传入耳朵。晓阳慵懒地说道:“别管我,你该忙你的忙你的,我今天上午请个假。”
床头柜上的雪花膏盒子开着,茉莉香味早被汗水冲淡。晓阳的真丝睡裙吊带滑到肩头,娇嫩的皮肤露在外面,让人忍不住抓上一把。我盯着五斗柜上的古铜色闹钟,显示七点四十五分。往常这个时候,晓阳不在家里我早就起床了。
外面突然响起皮鞋拍打水泥地的声音,晓阳本能地往毛巾被里缩了缩,说道:“三傻子,你还不去上班啊?我今天上午真给红旗书记请了假,你不用管我,早饭我也不吃。”
正说着,就听到了敲门声。我知道,应当是杨伯君来送早饭了。这也是齐晓婷昨晚当着我的面交代给杨伯君的。昨天晚上,我在招待所接待李显平书记和冉国栋局长,是齐晓婷和李亚男陪着晓阳在家里看电视。
杨伯君将早饭送到门口,我接过早饭,晓阳还没起床的意思,昨晚聊工作一直聊到凌晨两三点。晓阳也没想到,东洪县的大桥竟然都是豆腐渣工程,这大大超出了她的认知。但晓阳综合判断,认为这件事情可能和李泰峰书记关系不大,至于到底是谁的问题,只能等联合调查组慢慢调查。晓阳觉得,胡晓云肯定知道真相,不然也不会在公共场合故意和我说那几句话。晓阳的分析和判断,让我对大桥事件有了新的思考。晓阳敏锐的洞察力和独特的视角,有时能为我提供不一样的思路。
吃过早餐后,我将鸡蛋和包子留在餐桌上,叮嘱晓阳一定要吃了早饭再走。我正要出门,晓阳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娇羞地说道:“三傻子,再抱一抱,抱一抱就让你上班去。”我已经习惯了晓阳小女人的样子。
温存完后,我刚要起身,晓阳抓着我的胳膊问道:“你今天又要去东投集团?”
“是啊,不去东投集团不行啊,水库和水厂项目都在协调推进,县里面修水库的资金缺口解决不了。如果把水库和水厂项目一起算,那可是个千万级别的项目,靠咱们东洪县自身,根本不可能完成。”
晓阳说:“又要去找胡晓云?我看你二哥就被胡晓云迷得神魂颠倒的,你们两兄弟和那个姓胡的还真有缘分。”
我马上整理了一下衬衣,说道:“晓阳,话可不能乱讲,我二哥那是正人君子、读书人。”
晓阳说:“我不操心你二哥,我操心的是你。你这样的干部,能经得住女同志的考验?晚上我还要听你工作汇报。”
我摸摸自己的腰,说道:“你不能连续两天听三次汇报呀。”
晓阳说道:“积极汇报思想可是进步的关键嘛,朝阳同志,你要慢慢体会我这当领导的良苦用心啊。这样吧,今晚我主动给你汇报。”这
我走到门口,又折返身说道:“晓阳,对了,你回去再给红旗书记沟通一下。我们东洪县这次要去七八十个干部到平安县考察。另外,我已经和老战友虞家林说好了,他会专程从上海赶过来。”
晓阳猛地坐起来,发梢凌乱地散在肩头,一双大眼看着我,眼神里满是警惕:“你可以学经验,但不能挖墙脚。我现在在抓工业,我们正在和环美公司谈判,他们要搞三期扩建。这个事你要是给我弄黄了,小心我以后再也不听你汇报思想了。”说着晓阳就穿着拖鞋走下床来,用她纤细的手指点着我的胸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我无奈地苦笑,伸手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哎呀,晓阳,你咋能这么想?企业到哪里投资,比的是环境。说实话,就东洪县现在这个局面,一堆烂摊子,大桥质量问题还悬在头上,招商引资的名声都受影响,我心里一点信心都没有。我只是带着我们的干部去外面长长见识,让大家看一看嘛,只要抓工业,还是能够抓出成绩的嘛。”
匆匆赶到办公室时,晨光刚爬上窗台。还没等我在皮质转椅上坐稳,曹伟兵已经带着水利局的几个同志等在门口。曹伟兵进门道:“县长,市水利局的连局长十点开会,咱们约得十一点,中午吃饭,我联系了迎宾楼,不知道行不行?”
我依稀记得齐晓婷说过,都说迎宾楼好,但是他父亲从来没有去过迎宾楼,不难知道,齐永林和周海英之间多少是有些不对付的,我马上道:“算了,太远了,这样,联系市委招待所,在那里不出彩但也不会出错,如果下午那边有会议室,就在招待所开会。”
曹伟兵脸色为难的道:“市委招待所?我不熟悉啊,不如迎宾楼,花钱办事!”
我马上道:“这样,你给李亚男联系,喊她落实。”
曹伟兵自言自语道:“咋把她给忘了,朝阳啊,我看,这彭主任装的脑震荡,不知道人脑子还行不行,我看,干脆啊,你把李亚男调整过来当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算了,人家那个关系在马关乡,太屈才了。”
我点点头,说道:“可不能这样说彭主任,好了,有几个急件,我马上处理一下。咱们九点半,准时出发。”
笔尖在文件上沙沙划过,时针不知不觉指向九点二十吗,刚盖上钢笔笔帽,杨伯君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县长,刘超英副县长刚刚说,他想耽误您五分钟,坤豪公司的老板毕瑞豪想给您汇报工作。”他随手递来的名片还带着体温,烫金的“毕瑞豪”三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光。
我接过名片看了看,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民间传闻里“毕百万”的形象——叼着雪茄、大金链子晃悠的暴发户。是啊,来了这么久,我一直想着和毕瑞豪见个面,但是这毕总似乎总是忙的没有时间。
我思索了下道:“五分钟,可以,让他们进来吧。”
片刻之后,刘超英陪着毕瑞豪走进来时,我几乎怀疑自己认错了人。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模样,戴着玳瑁眼镜,浅蓝色衬衫熨得笔挺,领带夹上的金色暗纹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举手投足间透着书卷气。
“朝阳县长,久仰久仰。”毕瑞豪的声音低沉温和,握手时力度恰到好处,掌心干燥温暖。他身后的刘超英笑得格外殷勤,伸手示意毕瑞豪落座:“咱们县的明星企业家,这次五一节要代表县里里接受市政府表彰呢!”
我重新打量着眼前的人,想起胡晓云在谈判桌上从容不迫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夫妻俩倒是般配。“毕老板,感谢你为东洪县经济社会发展做出的贡献啊!”我指着墙上的县域经济规划图,“尤其是民营企业,对我们太重要了。”
毕瑞豪顺着我的手势望去,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朝阳县长,我听晓云提起过你。今日一见,确实年轻有为!你来到我们东洪县,是东洪县群众的福气。”
简简单单客气两句之后,我看着刘超英道:“超英县长,咱们毕总是不是对水库的建设,特别感兴趣啊。”
刘超英道:“是啊,毕老板说了,愿意积极投身到水库水厂项目的建设上来啊。”
毕瑞豪动作轻缓的从黑色真皮皮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不瞒您说,我对水库建设项目确实有兴趣。我们坤豪在水利工程方面虽然没有经验,但我们可以参与投资,但我今天来不是说水库的事。”
办公室的座钟突然敲响,提醒着与东投集团的约定时间。
刘超英笑着道:“毕老板,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就直说。”
毕瑞豪抚了抚眼镜,说道:“李县长啊,我知道,咱们平水河大桥啊,出了一点问题,下一步,肯定需要资金来维护整修,我们坤豪公司啊,是背靠东洪面向东原的,家乡有需要,我们肯定伸援手,我们坤豪公司要回报社会,回报家乡,为县里提供10万块钱,支持家乡建设。也算是给朝阳县长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