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药(倒v开始)(1 / 1)

我记得我是大夫 竹浅 1998 字 2022-03-19

第三天,甘容早早地就趴在窗口,去看太阳。

今天哥哥该回来了。

甘容给自己热了早饭,乖乖地开始吃糖人。

他吃得很快,将糖人咬碎的咽下去,嘴里没尝到什么味道。

郁纵哥哥说,糖人吃完了,他就要回来了。

最后一口。

甘容盯着糖人看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将糖人放回了原处。

他已经懂事了,知道郁纵没回来就是没回来,就算是他将糖人全都吃掉,也不会回来。

他肯定能按时回来的。

甘容觉得自己可乖了,饭有好好热了再吃,衣服穿得暖暖的,没有出去瞎跑,还给青霜喂了草,虽然青霜好像不需要自己拿着草叶一根根地喂。

甘容觉得自己这么乖,郁纵回来肯定会奖励自己糖人的。

糖葫芦也行。

甘容趴在窗户旁,太阳从东边升起来了,太阳到南边了,太阳到西边了。

窗棂的影子一点点东去,甘容吃完了晚饭,看着太阳落下了西天。

郁纵还没有回来。

甘容就没有动。

他还是趴在窗户上,看着月亮升起来了,看着月亮到中天了。

甘容宝宝该睡觉了。

甘容不想睡。

分明就是还没有到时间啊。

还不到他睡觉的时间呢。

甘容睁着眼睛,眼睛里含了一片水汽。

他一点也不想哭,他哭什么啊,糖人还没吃完呢,那今天就没过完,哥哥会回来找他的。

甘容安安静静地趴在窗户上,青霜从窗口探进脑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月亮上中天了,月亮往西边去了,月亮沉下去了,东边的天明了,蜡烛烧尽了。

一动不动的甘容,睫毛上染了一层水光,青霜一身夜露。

它甩甩脑袋,去蹭主人的手。

它不冷,但是主人的手动凉透了。

他它记得主人之前都是热乎乎的。

青霜有些着急地去拱甘容,甘容不动,它就把自己的脑袋压在甘容放在窗棂的两只手上,暖呼呼的。

太阳升起来了。

甘容想着,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太阳就不会升起来了,那今天就还是第三天。

甘容眨眨眼睛,没有水珠掉下来。

哥哥怎么还不会来啊,等他回来,他一定要好多好多糖人!

他生气了!

甘容去拿了一个饼子,过了夜的饼子硬的像石头,硌得他牙疼,甘容红着眼眶用力将饼子扔在地上,饼子在地上滚了一个圈,沾了一身灰尘。

甘容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捡起饼子,对着饼子道歉,“对不起,只是被硌到牙了,牙疼得厉害,我没有想浪费粮食。”

他拍拍饼上的尘土,死死抿着唇,一边擦着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一边去热饭。

他一点都不想哭的,都怪他没有听哥哥的话,热了饼子再吃,都是他的错。

热好的饼子蓬松香软,他咬到一半,想起什么,又叼着饼子去热饭,这碗饭从昨天的清晨开始,热了一遍又一遍,已经没法看了。

甘容吃完了饼子就趴回了窗户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好像从未离开过。

桌角的糖人像是被遗忘了似的,剩下一小块孤零零地插在桌面上。

甘容瞥了瞥嘴,心想糖人其实也没那么好吃,郁纵回来之后不给他买也可以。

看天空的白云,看书上的鸟儿,看吃草的青霜。

看着看着,院门突然传出了“吱呀”的一声脆响。

甘容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大门,像一只警惕的小动物。

郁纵回来之后,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酸涩地厉害。

“甘容,我回来了。”

这像是一声信号,之前如同被按了静止按钮的甘容猛地从窗户中跃了出来,他蹲了太久,脚麻腿软,冲着地面直直地摔下去,郁纵大惊,连走两步去接,可是他体力已经耗尽,全靠一口气撑着走了回来,不但没接住甘容,自己也跟着滚到了地上。

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都变得灰头土脸起来。

甘容却献宝似的拿出了糖人,糖棍上只剩一小块了,他将剩下的全都塞进嘴里,咬碎咽下,笑着说:“糖人现在吃完了,哥哥按时回来啦。”

他说着说着,一瘪嘴,眼泪又掉了下来,他哭着,又咧着嘴笑,看起来难看极了。

郁纵被冻了三天的心口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地他几乎要落泪。

“一会……我带你去买糖人。”

甘容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摇头,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说,“不要,我不吃糖人,糖人一点都不好吃。”

一点都不好吃,又咸又苦,他再也不要吃糖人了。

郁纵把千年雪莲带回来了,就放在玉盒里。

细细翻雪莲的用法,最后也没翻到,因为雪莲难求,以至于没人能去细细地研究它的用法。

但是雪莲可解百毒。

不管怎么说,直接服用是没错的。

千年的雪莲,到手也只有不到一个巴掌大,花瓣片片透明,唯有花瓣的脉络带着淡淡的绿色,精致地让人不敢用力呼吸。

郁纵掐了半片花瓣吃,苦苦的。

他不敢多试药,怕雪莲的分量留给甘容不够了。但是只吃了半片,也能感觉到身体里留下的寒毒尽消。

果真是至宝。

他又给甘容吃了半片,甘容的神智便恢复到了五六岁的样子。

有用。

郁纵第一次有了急迫的感觉,他想让甘容吃下去,让甘容恢复到正常,可是花朵举到一半他又犹豫了。

甘容还有些懵懂地看着他,目光中尽是依赖。

手中的雪莲好像有千百斤重。

吃了雪莲,那甘容还会是这个全心全意依赖着他、信任着他、陪伴着他的甘容吗?

郁纵在接手几乎要死掉的甘容时,就已经做好了甘容恢复、然后离开的准备。

但是现在却生出了别的念头。

一想到甘容会离开,之前已经习以为常寂静与傀儡的冰凉,就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甘容……

他目光暗沉。

谁也不知道甘容在这里。

只要他毁了这朵花,甘容就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甘容这么依赖他,对武当又心生抗拒,说不定遇见武当的人也会紧紧跟在他身后。

甘容喜欢的,他都会给他。

就这样陪在他身边,好不好?

他想问甘容,又没了开口的勇气。

甘容见郁纵皱着眉头,周身气息压抑,不知道他怎么了,想起自己肚子饿了心情也会不好,又想郁纵出去这么久,肯定饿了,便跑去将那一碗热了不知多久的饭端了过来。

“哥哥,你饿不饿?”

甘容说着打开上面扣着的碗,却发现里面的饭已经热得没法看了,青菜变成褐色的、软塌的团,肉像是干枯的树干,米饭水唧唧的,看起来没有丝毫的食欲。

甘容慌乱地红着脸把饭往身后藏,“这个不是……”

郁纵看着甘容,突然笑了。

分明是笑着,却像是吃了苦瓜似的,连嘴角都带着苦涩。

他在想什么啊。

他去雪山,不就是为了将甘容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吗?

甘容正当少年,风华正茂,初露锋芒,日后应该会成为一代大侠,而不是作为一个只有三岁神智的成年人,陪在这样的他的身边,成为他令人作呕的黑暗欲望的养料。

郁纵。

他对自己说。

你真让人恶心。

甘容不知道郁纵为什么突然笑了,但是却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比方才还让人难过,他看了又看,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回到房间,没一会带着一只盒子跑了回来,将盒子递给他。

“哥哥,”甘容神情挣扎,“这个给哥哥玩。”

这只盒子郁纵记得,正是当初为甘容挡了一箭的那一只,里面有什么他也没看过,此时看着甘容的神情,却意外地开始好奇。

他到不是贪图什么,只是看甘容的神情,不舍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他问甘容,“这里面的是什么?”

“是泥人。”

“我可以打开吗?”

“可以给哥哥玩。”

郁纵打开,果然看见了三个憨态可掬的泥人,中间的那个已经被劈开了。

郁纵轻声问道:“这个泥人很重要吗?”

甘容点点头,“是要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的。”

“送给谁呢?”

甘容有些迷惑地想了想,最后沮丧地低下头,“我不记得了。”

郁纵笑着点点头,心却一直往下沉。

他对自己说,郁纵,你这是干什么啊?

甘容有等着他的人,你怎么能因为一己私欲把他留在身边呢?

他轻轻合上盒子,将雪莲递给他。

“吃了它。”

甘容很听话,一边被苦得吐舌头,一边坚强地吃着,看他全部吃完,郁纵拿出准备好的蜜饯送到他口中,甘容已经泛起了迷糊,入了定。

郁纵静静地等着,面无表情,满心积雪。

月亮从中天一直向着西边坠落,直到金乌东升,郁纵一直没有动,因此看见了甘容睫毛颤动,睁开了眼睛。

他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不知道今夕何夕,又仿若大梦初醒。他站起来身,看见郁纵,怔愣一瞬,自脸颊开始,一直红到了脖颈。

郁纵扯了扯嘴角,他若是想伪装,也能伪装得天衣无缝。

天衣无缝的嘲讽。

郁纵将那一只盒子递过去,语调没什么起伏。

“你的。”

甘容轻咳一声,微微低头,又看向他,笑了出来。

“你收到了啊……这个是送个你的。”

郁纵微怔,不再无缝,“可是你……”

“是啊,是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