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箐里(1 / 2)

座上囚徒 野望 6841 字 2022-07-14

背后的迷雾还未散开,前方的浓云却又接踵笼罩而来。毕国锋和孔德默不作声地在各自的车内坐着,等待着抵达目的地后各自要面对的事情。

到今天为止,卷入这场谜一般的案中案的人已经死去了五个。可是,哪怕凶手的一根头发丝,他们却都没有抓到。毕国锋神情焦虑不安,那股与人周旋时却总被其甩在身后的无力感,又一次出现在他身上。毕国锋回想起母亲的悬案,和他曾迁怒的办案的那些老警员。他痛哭过,也痛骂过。可真当自己也遇到这样困难的案子时,毕国锋却发现,有点时候,破案真的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容易。

警方的车队抵达现场以后,毕国锋在浴室的浴缸里,见到了已经变得冰冷的夏秋红。她赤裸地躺在浴缸里,左手放在胸前,右手垂在地上,伤口像一把鲜红的梭子一般敞露着。地上的血在低温中结成了暗褐色的冰,将整个浴室都铺满了。

毕国锋望着夏秋红惨白的尸体,想起几天前自己在周惜的葬礼上见到她时的情形,喉头顿时有些发紧。或许当初,自己应该在周惜的葬礼上和她说上几句话。哪怕是哄她的也好,至少那样不会让她生起今天这样短视的念头。可是,谁又知道呢……

现场的工作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快速展开,该拍照的拍照,该取证的取证。没过多久,毕国锋手下一行人就顺利完成了现场的调查。但另一边,法医刘律在准备把夏秋红的尸体从浴缸里搬出时,却遇到了阻碍。

夏秋红的尸体此时由于尸僵的缘故,四肢已经无法正常弯曲。刘律今没有办法像对待平常尸体那样,轻易将夏秋红的尸体从浴缸中搬出。他只好走到屋外,喊来几个力气颇大的警员进来协助他。

可几个警员一进到浴室里,就又打起了退堂鼓。他们看着夏秋红干瞪着的灰暗眼睛,心中难免产生恐惧。那副死气沉沉的面容,就像每一个人儿时常听的山村怪谈里的恶灵。别说碰她了,就连多看一眼都让他们难以接受。

刘律今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心中无名火瞬间冒气:“你们还怕这个?别忘了我们是警务人员。”

几个警员听了这话,这才慢吞吞地上来搭手。心里却在说:谁规定警务人员就不能怕这个啊,我们又不像你那样天天对着死尸。可等到几人一用力时才发现,眼前的这具尸体根本纹丝不动。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猜想是不是对方没有使劲。几个回合下来以后,一旁刘律今不满地叫道:“你们倒是使劲啊,都在干什么呢?”

几个人暗自叫苦,手上不得不加大了力度,可夏秋红的尸体却像是嵌在浴缸里一样,无论他们怎么使劲,都没能将她移动分毫。甚至到了最后,夏秋红的四肢都发出是渗人的“咯咯”声,刘律今才处于对尸体的保护而不得不叫停。

毕国锋见几个人挤在浴室里半天不出来,以为有了什么发现。于是便走近了问:“怎么回事?”

“唉……”刘律今叹了口气,“。四肢都顶着浴缸内的四周,这是舍不得离开这人世呢。”

毕国锋听得一头雾水,正想细问,忽然客厅里却传来了一阵哄闹。

“我……我还要带我女儿去观音山呢,我没空……真没空搭理你。”

“不是,大爷您听我说,您的老伴她过世了,您现在不能走。还有您的女儿也已经过世,您这是要带谁去观音山呀?”

毕国锋走出来一看,原来是常志拉着夏秋红的丈夫周建山在问笔录,可几句话问过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周建山忽然拔腿想走,嘴里还莫名其妙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毕国锋想起了前些天周建山因为女儿去世而昏迷住院的事情,顿时明白,眼前的这个目光闪烁,身形佝偻的中年人可能神智有些不清醒。当即便上前拉住了常志:“别逼他了,让他一个人去静静吧。”

“可是笔录……”常志十分纳罕,怎么好端端一个人会变成这个样子。

“让我来吧。”还未及毕国锋回答,忽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人。两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孔德。

毕国锋擦了擦鼻子:“行,就交给你吧。”说着,拍了拍常志的肩膀,又往浴室里走去。

这时,刘律今已经和众人终于将夏秋红的尸体从浴缸里搬出,正小心翼翼地往殓尸袋里放。至于用了什么办法,毕国锋也不得而知。他旋即也就不想着再进浴室,而是空出过道来,让他们把尸体运出去。

一边的常志手头上没了事情,于是便来问毕国锋:“组长,尸体的发现者那边要不要仔细问问。”

毕国锋看了常志一眼,接着点了点头:“你去问吧,但是别太久,那人用不着我们浪费那么多时间在他身上。”

常志点点头,接着来都门外的楼梯间里,找到一个剃着平头,胖乎乎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一见常志,就赶紧上来热情地打招呼:“警官,我可以回去了吗?这天气冻死人了都。”

“问完你就可以回去了。”常志说,“说吧,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我就住他们家对面,我今早起来弄吃的,正好看到他们家的浴室窗户开着,然后又正好看到了浴缸里头躺着一个人。我寻思她是在洗澡,可是浴缸里却又没水。再一仔细看,就发现地上红红的一大片,像是血迹。所以我就报警了,就这么简单。”

常志用圆珠笔抵着下巴思索片刻后问:“你真的是早起弄吃的,不小心看到的?”

“是呀,那还有假吗?”

常志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信誓旦旦的模样心生狐疑:“你家有多远,带我去一下行吗?”

“不……”男人顿时愣住了,“怎么还要去我家啊……”

“怎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常志拿着圆珠笔指着对方。

“话不是这样说……”男人拉着常志下了几阶楼梯,到了一处别人听不到的地方,“是这样,你看他们家不是住着一个小明星吗?那个叫周惜的。以前我用望远镜偷看过,我想着这两天那个小明星不是刚死吗?我以为会发现什么大新闻的,所以早上才……”

“所以你是偷窥的惯犯了是吧!”常志厉声骂道。

“别……您别嚷。”男人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包烟往常志的怀里塞去。

“你拿回去,听到没有。”常志瞪着眼睛说,“你再这样我就以贿赂警务人员的罪名逮捕你,听清楚了吗?”

“什么贿赂……不就是烟嘛。”男人有些尴尬地望着常志,手中的动作停了半空中。

常志面色严肃,手下意识地摸向了后腰的手铐。男人看到常志表情有些不对,只好赶紧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收起来就是了。”

常志冷哼一声:“你以后对死者给我放尊重些,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男人一听如获大赦,赶紧忙不迭地点起头来。

常志收起笔记本,跑上台阶又回到了屋里。心想:这娱乐圈还真是个臭蛋,到处都有苍蝇想要叮。这时刘律今已经处理完一切,便指挥着众人将尸体往外运,那胀鼓鼓的殓尸袋里,夏秋红还保持着死的时候的姿势。一只手扭曲着挂在一旁,殓尸袋并没有充足的弹性,只能任由那只蜷曲的手挂在了外面。在场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常志附耳对毕国锋说:“咱们现在回局里吗?”

毕国锋想了想答道:“你们先回去,我要去一趟箐里。”

“箐里?组长你这是要去查刘畅吗?”

“嗯……这个女人一直是我心头上的一根刺,不去拔了不行。何况现在我们已经走到死胡同里,实在不行……”毕国锋说着说着,忽然靠到了一边的墙上。他的头忽地发起昏来,眼前地动山摇,恍若地震时所见的景象。

常志赶忙上去扶住毕国锋的手:“组长,你还是歇一歇吧,箐里要不我去一趟。你现在的状况……”

毕国锋听了这话,眼前精光一闪,猛地瞪大了眼睛。常志以为他要对自己发火,顿时愣住了,心想:自己这番话,也是一片好意。组长这两天被这几桩案子压得喘不过气来,似乎性情也焦了许多。

不过他转念一想,组长向来是这种性子,越是难办的案子,他越是死命往里头钻。别人劝他,他充耳不闻也都是寻常事了。于是,心头的一席话也就没有说出口,停了一停后,偷偷地往毕国锋的口袋里塞了一包香烟。

毕国锋神情委顿,心思惘然,哪里注意到常志的小动作。一边的案子线索断了个干净,另一边人死了一个又一个。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叫他去休息,那是万万没有心思的。他伸了伸懒腰对常志叮嘱道:“王继康那边别闲着,派两个人盯一盯,无论他有没有问题,这场连环案,已经够复杂了,不能再让人插足进去。还有王继康的通讯记录,及早弄到手,我们迟早会派上用场的。”

常志点了点头,在脑子中记下这些安排,随后便招呼同事,准备离开现场。等到一行人撤到院子里时,常志又忽然想到周建山的去处还没有着落。心想:这个可怜人在短短几日里就一连失去了女儿和妻子,对他的打击不知道有多大了。

正当他想着要去联系周建山的其他家人时,却在路边遇到了孔德。他刚刚并没有注意到孔德带着周建山去了哪里,所以想着自己是否上去和他接洽一下关于周建山的去处。

可才走了两步,常志却发现站在孔德对面的人并不是周建山,而是刚才自己在楼梯间里问过笔录的那个平头胖子。两个人这时正一人叼着一根烟,边聊边抽气氛融融。

常志皱着眉有走到近前:“孔德,周建山人呢?”

“哦,他……”

孔德还没来得及答话,那个平头男就急忙说:“你们有事先聊,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啊……”说着,便头也不回地朝着街对面走去。

孔德愣了一愣,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常志抬眼看了看孔德,婉言谢绝了。孔德无趣地收回香烟:“周建山我派人先送医院了,他现在这个状况,话都说不明白,我也问不出他要去哪里。”

孔德说完,见常志张了张嘴似乎对他的处理有些不满,于是又接着说道:“我还派人通知他家人一并到医院去了,你放心吧,会有人照应他的。”

话说到这里,常志才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好奇地看了一眼孔德:“你说这个案子,究竟会是谁做的呢?”

“应该是这些案子吧。”孔德提醒道。

“怎么,你不觉得是一个人做的吗?”

孔德猛吸了一口烟,在便携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我觉得凶手不止一个人。”

常志叹了口气心想:如果真的如孔德所说的那样,那这些连环案,要比他们想象中要麻烦得多了。常志用手狠狠抹了一把脸,眼中充满了焦虑。

另一边,毕国锋告别众人,只身上了他的桑塔纳。他接下来要亲自去一个地方,那就是何贵的老家箐里。说来凑巧的是,昨天常志给他的刘畅的资料里显示,她现在所居住的地方,也在箐里。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毕国锋的心里搅动起来。二十四年之前,他的母亲就是在这座城市遇害,之后他的父亲便带着他来到了常麓定居,再也没有回来过。

算起来我已经有多久没有来这座城市了呢?在进入箐里地界以后,毕国锋看着周围熟悉的街道、绿化,甚至有的时候还能看到以前记忆中的的小店铺,心中无限感慨。他自警校毕业以后,曾经为了调查母亲的案子特地回来过。但当年相关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已经查无可查,到现在甚至许多地名都变了样。

当毕国锋循着何贵家的地址找到当地派出所的时候,正好赶上中午午饭的时间。经过询问,所里的值班民警告诉他,他们已经去过何贵的家里,从邻居的口中打听到,那里已经很久没人回来过了。至于医院筛查的进度,由于不知道何贵的家属得了什么病,一时间也进展缓慢。毕竟他们要一家一家的医院去联系,而且还不能保证何贵的家属就一定在箐里的医院就诊。也可能是在其他城市,甚至是一些疗养院里。

毕国锋听完报告后,长叹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这个何贵家里也不一样不顺利,怪不得他会瘦成那副模样,多半也是压力太大的缘故了。

离开派出所后,毕国锋便径直往刘畅的家里赶去。对于孙绮丽的案件,其实理应让孔德方面去查要来得好些。但是孔德本人却并不知道毕国锋那天在半山村的所见所闻,要是他知道的话,那关于刘畅的调查,应该早就已经展开才对。

毕国锋一方面懒得和孔德废话,之前和他打了一架,就已经把梁子结下了,现在要和他配合,实在不符合自己的性子。另一方面,他也想自己再亲自见一见刘畅,看能不能从她的口中得到什么对周惜一案有价值的线索。到现在为止,毕国锋仍旧相信周惜和孙绮丽的死是一人所为,只要在孙绮丽的案子上有所突破,那对周惜一案,毫无疑问也会有所助益。

毕国锋开车在国道上行了不到十分钟,在一处名叫宜兰村的地方停下了。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电子地图,发现这里在地图上已经更名为九江街道。刘畅的住处,就在这片区域的最东边。

毕国锋下车步行,穿过村子的中心,往最东面走去。但是他越走就越觉得奇怪,这附近的样貌他竟然觉得十分熟悉,仿佛自己曾经来过这里。毕国锋回忆着自己儿时在箐里的家,可那是在箐里市区的一处公寓,而这里却是偏僻小镇,两者似乎也搭不上什么关系。

但是熟悉的感觉已经萦绕在毕国锋的心头,他低头苦想,但是仍旧找不到这种感觉的源头。是报纸,还是电视里看到过这里吗?不会,即便是那样也不会有这般熟悉。毕国锋回想着自己这几年来所有被外派出差的任务,似乎也很少来到箐里。如果要说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箐里之行,那只能追溯到他刚从警校毕业时,为了查母亲的案子回来的那一趟。

这个想法一经过毕国锋的脑子,他顿时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是了,是这里,这里是当年圣诞凶杀案发生的村子!毕国锋感觉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为什么事情会这么巧合?

毕国锋拦住一名村民问道:“请问这里是不是以前叫九山村?”

“是啊,后来改名叫宜兰村了,现在归到九江街道里头了,后生,你是刚回乡的吧?”村民好奇地看着毕国锋,试图从他的脸上辨认出他是谁家的孩子。

毕国锋没有道谢,急急忙忙地朝着村子东边跑去。如果没记错的话,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么当年他母亲遇害的现场,也是在这村子的最东面的东华路18号。

毕国锋穿过新楼与旧楼之间的一条还没有被挖掉的小路后,很快便来到了宜兰村的最东面。两栋独门独户的双层楼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毕国锋望着眼前的两处房子,脑子有些发懵。虽然时过境迁,当年的那处他母亲遇害出租屋依旧在原地。毕国锋从附近的布局和道路,依稀还能辨认出当年的模样,这里毫无疑问就是与他母亲当年遇害的地方。

可是刘畅的家呢?这里已经是村子的最东面,难道说当年的出租房的房东就是刘畅一家人?我当初调查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房东的线索,难道说……

毕国锋的脑子里装满了乱七八糟的猜测,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怀里常志给他的地址,接着走到那座让他恨之入骨的东华街18号门。毕国锋心里想:如果原来那家房东是刘畅一家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当年的案子,又有了继续调查下去的可能性呢?毕国锋狂喜之下,拿着资料的那只手疯狂地抖动了起来。

可偏偏天意就是这么爱捉弄人,眼前的这栋原来的东华路18号现在变成了东华新街1号。而毕国锋手中刘畅的住址确是东华新街2号,也就是隔壁的那一栋。他瞪着崭新的门牌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馁了下来。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一瞬间将毕国锋的美好幻想击得粉碎。毕国锋自嘲地摇了摇头,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太想当然了,世界上又哪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呢……

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定下心神之后,毕国锋总算眉头渐舒。他暗暗琢磨,既然刘畅住在这栋房子,那说不定多少可以问到点东西呢?

毕国锋打定主意之后,便走到隔壁的东华新街2号按响了门铃。刘畅家的门铃是极其老旧的款式,毕国锋按下之后屋内过了一秒钟才发出“滋滋”的声响。那细微的声音,让他甚至怀疑里面的人能否听见。于是,为了保险起见,毕国锋又用力地拍了拍房门,并大声喊道:“有人在家吗?”

喊了几声之后,毕国锋见屋里并没有人回应,便退后几步朝着楼上看去。只见楼上的窗户紧闭着,窗帘也拉得密不透风,根本看不见里面的状况。毕国锋环顾四周,看见院子里摆着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桌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地上散落着一堆食品袋,还有一支掉了牙齿的大号扳手。看起来似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毕国锋绕到后院,从落地窗的缝隙中看到里面放着一架钢琴,在那后面似乎是一组沙发,但是从他的角度却看不见更后面的情况。毕国锋心头焦躁,他忽地想起资料上还有刘畅的手机号码,于是赶紧从怀里掏出了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来。可还没等毕国锋在手机里输完号码,就听到前门“吱呀”地一声打开了。

毕国锋赶紧跑回屋前,只见穿着一条鲜红色的羽绒服,与纤薄黑色打底裤的刘畅正站在门口。虽然隔了几步,但毕国锋还是一眼看出刘畅的脸上化了妆,那明艳的脸蛋似乎在迎接什么重要的客人。她知道我要来?毕国锋的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怎么又是你。”刘畅率先开口了,“你的同事已经找过我了,我想我没什么好再配合你了吧。”

刘畅趾高气扬的态度惹怒了毕国锋,他头一回见这个女人就对她没有好感,现在厌恶的情绪更加旺盛了许多。毕国锋将手中的纸往怀里一收,接着掏出他的警官证:“有没有的配合,不是你说了算的。”

刘畅见毕国锋语气针锋相对,那姣好的面容上微微皱了一皱,像是吃到了极苦的东西一般。她冷哼了一声,任由门开着,就自顾自地转身进了屋里。毕国锋收回警官证,赶紧踏上台阶握住了门把手。可就在这一瞬间,铁质门把手上的静电将他的手弹开了。

毕国锋神智一恍,微微发懵。他的手又重新握住了门把手,这一回再没有静电将他的手弹开。疲惫的感觉总算遏制不住地袭上心头了,毕国锋发觉自己的脑子还渴望着工作,但是身体却已经逐渐跟不上了。只是静电这种小事,却已经足以将他紧凑的专注力打破。

毕国锋望着门内的地上摆着两的双高跟鞋,一双黑的一双红的,但是尺码却并不一样。暗自诧异的同时,心中也提高了警惕。“马导”骤然在他的眼前闪现,一个巨大的问号冒了出来:谁说这个“马导”就一定是一个男人呢?

是我糊涂了吗?还是我又开始异想天开了?毕国锋脱下自己的鞋子,低头的瞬间他感觉部分血液灌进了脑壳,困意险些将他带入睡眠。他勉力支撑起来,换上拖鞋往里屋走去。

虽然现在才刚过中午,屋内却点着灯。走廊里两盏廊灯发出淡黄色的光线,诱得人昏昏欲睡。毕国锋强迫自己不去看它,但越是如此,却越觉得那些灯泡是一双催眠的双眼,在瞪着自己,迫使自己入眠。毕国锋恍恍惚惚之中好不容易穿过走廊来到客厅里,却被记下来眼前看到的人惊得顿时清醒了三分。

眼前的这个人,我认识!

毕国锋看着眼前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神经质般地歪了歪脖子。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夏秋红,是你!”

“不,不是我!”坐在那里的女人连连摆手。

毕国锋还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他只是困得厉害,哪里会连人都辨认不得了呢?他跑上前拉住那女人的手,再一次仔细地打量着她。

眼前的女人和夏秋红一般高矮,脸上无论轮廓还是妆容,都是那样的相似。只有她身上的墨绿色套装,看起来不符她的年龄外,没有什么地方是不属于夏秋红的。

毕国锋抓着女人的手,已经确定了她不是自己的幻觉。可是他猛地一想,就在不久前,夏秋红分明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刘律今将她的尸体放进殓尸袋里,从她家中运走。难不成,那才是自己的幻觉?

看着毕国锋那错愕的表情,一旁的刘畅忽然笑了:“我说这位警官,你这样拉着人家的手,难道不觉得失礼吗?她不是夏秋红,她是夏秋红的妹妹。她叫……”

“我叫夏冬澜,毕警官,我们见过的呀。”夏冬澜急急地补充道。

“对……对啊。我们见过的……”毕国锋眯了眯眼,脑子混沌一片,自己怎么会把她给忘记了呢?

毕国锋赶紧送开夏冬澜的手,低声道歉:“对不起。”

“没……没关系。”夏冬澜揉了揉手腕,接着又说:“那……我先告辞了,不打扰你们说话。”说完,夏冬澜拿起沙发上的手袋,慌慌张张地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