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敏躺在靠椅中,唱片放到她最喜欢的一首歌:Welcometothejungle。音量恰如其分,音质明亮清晰。桑晴最近对岑敏若即若离,令她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岑敏却安慰自己,这只是一段时间的事情,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她们肯定又会像从前那样了。
音乐声中狂野的男声带来让人想要手舞足蹈的激情,岑敏忍不住站起身来,随着旋律摇晃起她的脑袋。岑敏感觉自己越来越沉迷摇滚乐带给她的激情,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下身,潮湿与炽热的感觉同时传到她的指间。每一个音符都激得她的毛孔倒竖起来,就连内脏都跟着沸腾。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是谁?岑敏的脑海中闪过桑晴的笑脸,顿时心花怒放。
“砰……砰砰。”
岑敏关掉音乐,快步走出房间。她将眼睛贴在门的猫眼上,看到外面站着的竟然是气喘吁吁的毕国锋。
怎么会是他?岑敏有些慌乱。她赶紧拿来纸巾在手上擦了擦,接着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打开了房门。
随着大门撞向一边的墙壁,毕国锋几乎是冲进的房子。带着兴奋、愤怒、急切,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毕国锋张嘴说道:“你知道我会来吧?”
岑敏不明白,她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目瞪口呆的岑敏,毕国锋高兴坏了。这种表情他甚至没有在张显的脸上看到,可现在却出现在了岑敏的脸上。他晃了晃脑袋,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岑敏不明就里地看着毕国锋,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于是就便问:“你这算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毕国锋冷冷一笑,“你曾经在12月27号和何贵见过面是吧?我现在要问你……”
“等等!你说什么?什么何贵?”岑敏完全被毕国锋这一串连珠炮似的发言弄糊涂了。
“你还在装蒜?你在12月27号那天见了何贵,你就是他口中的马导,我说的没错吧,马敏小姐!”
岑敏骤然听到有人称呼她原来的名字,心中顿时一惊:“你怎么知道……”
毕国锋瞪着岑敏:“我怎么知道?我都知道,我全部知道。周惜、孙绮丽还有刘如虹,她们都是你杀的对吧!”
“你在说什么?什么马导,什么何贵,我压根都不认识这些人。”
“你撒谎!”毕国锋赶紧自己的那颗烂牙猛地痛了起来,他龇着牙掏出他的手枪,对准了岑敏的脑袋,“到现在,你还敢骗人吗?”
岑敏向后退了一小步,接着她忽然笑了:“你的手枪没开保险吧,你想威胁我……”
看到岑敏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毕国锋顿时拉下了脸来;“我的保险一直都开着,已经开了二十四年了。”
岑敏不明白是什么让毕国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她心里明白自己不能再刺激他了。他现在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岑敏双手向下压了压,放低音量对毕国锋说:“你冷静点,我们先把事情捋清楚好吗?”
“你还想骗我是吗?若不是那天我和你在那家咖啡厅里相亲,恐怕我也不会知道……。”毕国锋嘴角向上一挑,看得岑敏不寒而栗。
“知道什么?”
“知道你是那家咖啡厅的常客。”
虽然毕国锋的手枪还对着岑敏的脑门,但她依旧大胆地反驳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毕国锋脸上阴沉地可怕:“我换个问题问问你吧,我已经见过你妈了。”
“我妈?你怎么会,你把她怎么了!”岑敏听到毕国锋提到她母亲,顿时大惊失色。
“你别问我怎么会找到她,我告诉你,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你每个月的27号都会给她带去5个罐头对吧?可是上个月,却只带去了4个。”
岑敏奇怪地看着毕国锋:“我带几个罐头给我妈,关你什么事?”
“不……关键不是你带去的那4个罐头,而是你没带过去的那一个。”毕国锋狰狞地笑着,“说吧,那个没有带过去的雪梨罐头,你交给了谁?”
岑敏觉得毕国锋十分好笑,难道他就是为了这个罐头的去向来找自己的吗?她脱口而出:“我在半路上觉得口渴就吃了,有什么问题吗?”
“去你妈的!你当我是傻子吗?”毕国锋暴跳如雷,他还从来没有被这样戏弄过,“你在去疗养院之前,去了半山村,在杀害孙琦丽的时候被那个名叫阿钢精神病人发现了对吗?幸运的是,那个神志不清的阿钢错把你当成了他已经死去二十多年的女儿文琪。你顺势将携带的雪梨罐头送给了他,让他为你保守秘密是吗?
岑敏听了毕国锋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可是面对近在咫尺的手枪,她却没有勇气骂出脏话来。
“怎么了?被我说中没有办法反驳了是吗?”毕国锋的舌头舔过那颗烂牙,一股甜腥味随即在他舌头上散了开来,但伴随着的却是剧烈的疼痛。
“你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如果你要把杀人凶手的帽子往我头上扣,那就随便你吧。但是你别忘了,你是一名警察,你不能开枪!”
“你终于承认了?”毕国锋欣喜地说,“那你快告诉我,你是如何删除情人咖啡厅的监控录像的?我已经去查过了,去年一整年的监控,唯独只有12月的不翼而飞。”
岑敏莫名地笑了起来:“那些根本不是我做的,你觉得我怎么能告诉得了你?”
口腔中的烂牙愈疼愈烈,毕国锋终于忍受不住了,他忽然哀嚎一声,接着一拳打在自己的脸颊上,“求求你,别再疼了!”毕国锋踉跄两步,坐倒在地上,嘴巴一张,混着一堆血液吐出一颗牙来。
一旁的岑敏吓得捂住了嘴巴,她赶紧回过头来想去拿纸巾,可毕国锋却叫住了她:“不许动!”岑敏僵在那里,她听到了机械零件接合的声音。
“不许动。”就在毕国锋叫住岑敏的一瞬间后,忽然门外的走廊里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岑敏不敢回头去看,她知道毕国锋此时肯定拿着手枪对着她,危险还远没有解除。
“咔啦。”
毕国锋的手上被带上了手铐,将他的手反卷到背后的是孔德。随后跟进来的是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的常志和刘律今。
“岑女士您安全了。”常志走到岑敏身边安慰道。
岑敏听到这话,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只见毕国锋趴在地上,两只手放在背后,已经被带上了手铐。他手中的枪被旁边的刑警缴获,除了一脸兴奋的孔德以外,所有人的脸上都蒙着一丝阴霾。
“是你,就是你……”毕国锋的嘴巴里含着血,依旧在低声念叨着。
刘律今站在一旁又是叹息又是摇头,他看了岑敏一眼,偷偷对常志耳语道:“把她带回去。”
常志奇怪的看来刘律今一眼,但没有问为什么。他走到岑敏面前说:“到警局录一下口供吧。”岑敏顺从地点了点头,接着跟着一行人离开了绿岸小区。
此时,南山区刑警大队里,所有人都神情紧张。在等待毕国锋回来的同时,他们前往半山村逮捕了那名房东。由于房东的丈夫阿钢的特殊情况,他不能离开房东的监视范围太久,所以警方将阿钢也一并带回了警局。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带回房东夫妻的同时,下达命令的毕国锋,竟然也被当做犯人带回了警局。
郝立业神情凝重地搓着手,他从归来的孔德的脸上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是郝立业不敢确认,也不想去确认。他从来没有把拯救自己的希望压在孔德这号人身上,但是毕国锋又怎么会出现问题了呢?看着低着头,一脸麻木的毕国锋,郝立业着实有些费解。
办公室里一众同僚呆立在那里,他们在等毕国锋亲自去审讯房东夫妇,可是现在却连毕国锋自己都被逮捕了。他们向随队归来的常志投去询问的目光,常志却只是在嘴唇上竖起食指,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毕国锋被关进拘留室后,刘律今他心知肚明现在需要一个为毕国锋说话的人。而作为对事情了解得最清楚的人之一,他显然责无旁贷。
“局长,国锋手里的那把枪没有装弹夹,他在去找岑敏的时候就把弹夹卸下来放在车里了。”
郝立业奇怪地看了刘律今一眼:“这和有没有子弹没有关系,他是一名警察就不能做出威胁人民生命安全的事情。”
“可是,那把枪……”
“你别说了,单凭他拿着枪指着人家脑门,就有充足的理由给他下处分了。”郝立业打断刘律今的话,“我让你和他一起去半山村,就是怕他性子太倔,让你在他快越界的时候拉住他。可你倒好……”说着郝立业责怪地看着刘律今。
刘律今低着头不敢答话,但是心里却想:凭我这副老骨头,就算再来两个,恐怕也拉不住他。
一旁的孔德插嘴道:“局长,之前毕国锋让人抓来了的房东夫妇,他们现在该怎么处置?”
郝立业奇怪地问:“什么房东夫妇?”
常志赶紧补充道:“就是孙绮丽的房东,之前组长让我们跟了挺长的时间。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让我们把人带回来接受调查。”
“调查?可他没和我说过这两个人呀,他要调查什么?”郝立业皱起了眉头。
“这……”常志一时语塞。
刘律今在一边却看得明白,带房东回来的目的他当然心知肚明,他之前早就和毕国锋讨论过房东在孙绮丽案件中极有可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毕国锋肯定也把这个猜想告诉过常志,常志这时候说不知道,那明显是想让郝立业自己去问毕国锋了。
于是,刘律今说:“局长你要不去问国锋吧。”
“你呢,你也不知道吗?”郝立业反问刘律今。
刘律今摇了摇头:“既然人是他让常志他们带回来的,那肯定只有他知道了。”
郝立业皱紧了眉头,像是在做一个极难的决定。过了一会儿他对孔德说:“你先把毕国锋放出来,让他去把那俩人审明白了,再关回去。”
“可是……”孔德显然对这个决定不服气。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快去吧。”郝立业摆了摆手,“对他的处分决定一时半会还下不来,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先妥协一下的。”
就在孔德臭着一副脸正想去拘留室的时候,忽然外面走进来一群人,他定睛一看胸前的名牌,竟然是从纪委来的。孔德见状赶紧走上前握了握手:“各位是来找我们局长的吗?”
“听说你们局里有一名刑警今天曾用手枪威胁普通民众?”和孔德握手的是一个身长将近一米九的高个男人,他声如洪钟神色严厉,令人不敢与他对视。
孔德尴尬地笑了笑说:“是这样没错,但是……”
“没有但是,你们局里前几天还发生过嫌疑人在拘留室自杀的事件,现在上门下了命令要彻查你们局的作风问题。这是你们局长的停职通知,他人呢?”说着这个高个子纪委便从文件夹中拿出了一张白底黑字的停职通知。
孔德不知所措地呆在那里,他回过头来看向郝立业说了声:“局长,找您的。”
终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郝立业早在远处就听到了对话,他耷拉着脑袋走向前,接下了停职通知。心中无限感慨,自己距离退休就只剩几个月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这种事情呢?
就在纪委要和郝立业确认一些事情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来对常志说:“你去把那两个人审了,无论结果如何这几桩案子都能再出差错了。这是我最后一个命令了……”说完,郝立业便跟着纪委走出了办公室。
常志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刘律今:“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当然是审啊!”刘律今白了常志一眼,接着拉着他往审讯室那边走去。身后的孔德见状,骂了一句,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时的审讯室里,房东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走过来走过去,而她的丈夫阿钢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桌面。常志来到门口向里面看了一眼,回过头来和刘律今说:“你怎么看?”
刘律今向里面瞥了一眼:“这个女人很焦虑。”
常志疑惑地问:“就这些?”
“那你想知道什么?这都还没问呢。”
这不说了等于没说吗?常志嘴巴里憋了一口的脏话,但想了想却又没敢说出来。这时候孔德也走了过来,看着他们两人愣在那里于是问:“怎么不进去?”
“这就进去了,你们谁和我一起?”常志问。
孔德看了看刘律今,论资排辈他自然不能和这个老法医比较,再说他审讯的功底也有限,在旁边帮不上忙不说,要是在添乱那就要出洋相了。于是忙谦让道:“刘教授和你进去吧,我就在隔壁房间看着好了。”
刘律今点了点头,跟着常志进了审讯室。而审讯室里的两人一见到二人,顿时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反应。房东首先就大声的嚷嚷起来:“你们请我们过来到底要干嘛,为什么要关在这个房间里?”而她的丈夫阿钢,则是瞪着眼睛看着常志,眼睛再也没有移开。
常志坐在阿钢对面的椅子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立刻就把目光转到了房东身上:“您先冷静点,我们这是请你们来协助调查的,不是关着你们。”说完,便把笔和记录口供的纸放在了桌上。
房东不满地嘀咕了一声:“有什么好问的……”
刘律今看着房东的样子忽然心中一动,他贴到常志的耳边说:“我提议,将两个人分开审。”
“分开?可是他……”
“你听我的不会错的。”刘律今拍拍常志的肩膀,常志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房东见两人窃窃私语顿时心中火起,她大吼道:“你们不是要问问题吗?倒是快问啊!”
“行了,马上就开始。不过在开始之前,我要将你丈夫带到隔壁房间单独询问。”常志说。
“不行!,我丈夫必须和我在一起,你不知道他的状况,他……”
“我们知道他的病情,他离开你一会儿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常志抛下这句话后,抬了抬下巴,让刘律今带阿钢离开了审讯室。
阿钢一离开房间,房东顿时气势就委顿了下去,刚才那股撒泼的劲一下子就没了,嘴边也不再喋喋不休地催促常志赶紧问问题。
常志见刘律今的方法收到效果不仅会心一笑,他敲了敲本子问:“姓名?”
“周晓璐。”
“家庭住址?”
“你不是知道吗?”
“我问你,你回答就是了。”
“南山区半山村和田路341号。”周晓璐偷偷看向常志,但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12月27号,也就是你的房客孙绮丽死的那天,你在哪里?”
“我……我在家里。”
“有谁可以证明吗?”
周晓璐忙说:“我丈夫阿钢可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