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突然大了些,吹得廊下灯笼剧烈摇晃,暖黄的光晕里,两个身影终于卸下防备,相视一笑。
灯笼摇晃的光影里,李星群望着王俊霖缠着绷带的腰侧,嘴角噙着的笑意渐渐化作思索。他抬手将灯笼扶正,暖黄的光晕重新铺满廊下,这才开口:“说起来,一直想问王兄,贵派向来在天山深处,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地界?”
王俊霖闻言微微一怔,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廊柱上剥落的朱漆。檐角铁马又响了几声,混着远处更夫的梆子,在夜色里敲出断断续续的节奏。“不瞒先生,” 他喉间滚动,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半月前我们在甘州茶馆听闻消息,西华山被叛徒围攻。”
兰鑫擦拭软剑的动作突然顿住,补充道:“我们兄弟几个行走江湖,最见不得这种事,当即决定仗义出手,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李星群眉头紧锁,掌心在袖中缓缓攥成拳。西华山与永兴军路相隔甚远,若叛徒势力如此猖獗,怕是一场大祸。他望向夜空,星子被云层遮得时隐时现,“只是如今东齐犯境,各位又身负重伤……”
“无妨!” 王俊霖突然挺直脊背,牵动伤口却浑然不觉,眼中燃起灼灼火光,“待伤势痊愈,我们定要上西华讨个公道!而且此番过来支援的,不止我们天山派。” 他转头看向李星群,抱拳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不少江湖同道也已动身,若先生有需要,天山七侠这条命,随时为苍生而战!”
李星群眼中顿时亮起精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王俊霖的手:“王兄此话当真?若能汇聚各路豪杰,何愁大事不成!不知可否劳烦王兄,帮忙联络这些武林同道?”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廊下灯笼的光映得他面色通红。
王俊霖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大笑,震得腰间伤口传来刺痛也浑然不觉:“好!好!原来先生也是为支援西华派而来!李某正愁势单力薄,如今有先生相助,定能让那些叛徒好看!” 他用力回握住李星群的手,眼中满是兴奋。
“正是为此事奔波!” 李星群松开手,侧身一指站在院门口的周杰,“实不相瞒,这位周兄弟便是西华派弟子。得知师门有难,心急如焚,此番我们日夜兼程赶来,就是要助西华派渡过难关。”
周杰闻声走上前来,对着王俊霖抱拳行礼,脸上难掩急切:“还望王前辈相助!”
“好!好!都是自己人!” 王俊霖笑得眼角泛起泪花,一手搂住李星群,一手指向廊下的天山弟子,“大弟子王俊霖,二弟子兰鑫,三弟子刘前冰,四弟子邓青方,五弟子段玉凤,六弟子许江川,七弟子邱云鹏” 他挨个介绍着师弟师妹,话语间满是骄傲,“待我伤势稍好,便修书一封,邀各路豪杰共商大计!”
王俊霖仰头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辰,屈指在廊柱上轻敲计算:“从甘州飞鸽传书到现在,各路豪杰脚程再慢,明日黄昏也该到齐了。明晚戌时三刻,城西的望湖楼,咱们就在那商议如何攻打西华派。” 他转头看向李星群,眼神里满是期待。
李星群抱拳致谢,沉声道:“王兄费心了,此番能联络到各路英雄,实乃西华派之幸。” 灯笼的光影在他脸上晃动,映得神情愈发郑重。
“说这些就见外了!” 王俊霖笑着拍了拍李星群的肩膀,却因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等明日大伙儿聚齐,定能想出个周全之计!”
两人又叮嘱了几句路途安全、消息保密的事宜,才在夜色中拱手作别。李星群沿着狭窄的青石巷往回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街边店铺早已关门,只有更夫的梆子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他思索着西华派地势、叛徒势力分布,盘算着如何在聚会上提出最稳妥的救援方案,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华洲知州府内烛火摇曳,吕大防伏在案前,眉头紧锁地批阅着加急军报。东齐大军压境的消息如雪片般飞来,他的手在羊皮地图上划过,重重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侍卫通报周杰求见,吕大防捏了捏鼻梁,示意让他进来。
周杰踏入书房,抱拳行礼,目光恳切:“吕大人,此番冒昧前来,还是为西华派求援之事。”
吕大防放下手中狼毫,起身走到周杰面前,眼中满是疲惫与歉意:“周公子,你上次来的时候,我已经解释过了。如今东齐随时可能攻城,华洲守军不过三千,城内粮草也仅够支撑月余,实在是自顾不暇,没有多余的兵力支援西华山啊!” 他说着,指了指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你看看这些军报,边境告急,流民涌入,我每日连轴转,头发都白了大半。”
周杰神色黯然,却仍强撑着道:“我也知道如今局势艰难,只是…… 那是我的师门,掌门对我恩重如山,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西华派陷入危难。我就是想试试罢了,万一……”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拳头却不自觉地握紧。
吕大防拍了拍周杰的肩膀,长叹一声:“我理解你的心情,换作是我,也会想尽办法救师门于水火。但眼下的华洲,就像狂风中的一叶扁舟,稍有不慎便会倾覆。周公子,你还是另寻他法吧。”
更漏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李星群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朦胧间瞥见一道黑影掠过小院墙头。借着微弱月光,他认出那是周杰的身形,对方落地无声,朝着知州府方向疾行而去。
“这小子……” 李星群嘟囔一句,脑袋往草席上一埋。连日奔波的疲惫瞬间涌上来,他随手扯了扯歪斜的被褥,不再多想,翻个身便又沉入酣睡。院中月光如水,唯有夜风卷着几片枯叶,轻轻擦过紧闭的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