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终(1 / 1)

喜她成疾 林猫幼 2020 字 2022-04-01

深情即是一桩悲剧

必得以死来句读。

你真是一个令人欢喜的人

你的杯不应该为我而空。

——简媜《四月裂帛》

冬喜从主宅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乌青的天边聚着一团灰蒙蒙的云,像是在酝酿一场阴雨。昭山这座城市地处东南,每逢深秋,气候总比较寒凉怪异。

走之前婆婆给她打包了大大小小的中药材,说是吃了能生儿子,坐在婆婆安排接送的车子后座,冬喜模样本就娇小,乍一看几乎快被中药淹没。

这次负责接送的司机换了一个,中年男子沉默寡言,车厢安静而又逼仄。

本来一路上好好的,可世事难料,在距离家只剩不到一公里的时候司机突然接到电话,说他怀孕的老婆出了车祸,车子陡然一阵剧烈颠簸。

冬喜听见这个不幸的消息,抓住中药袋子的五指也是一阵不自然的蜷缩。望着车窗外一帧帧掠过的风景,茫然了片刻后她主动说就送到这里吧。

人命关天,分秒都是时间。

司机师傅千恩万谢,车子唰的掉头就走。

下了车,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尾,冬喜的肩头耸下去半截。

风吹在身上有些凉,但好在已经离家很近了,眨动几下干涩的眼,视线收回她继续朝前走。

徒步走了两百米,雨渐渐坠落,很小,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绵绵细雨,冬喜走了好半天才察觉。

幸亏家里有个爱操心的佣人提前出来迎接她,望见在细雨中徒步的小夫人,佣人怪叫一声连忙奔过去,将伞盖在冬喜的头顶,并且不住地埋怨说:“什么杀千刀的司机,怎么不把您送到家门口,丢在半路是几个意思?”

“他老婆出事了。”冬喜说。

她人小气息也淡,语气平平,累了一整天脸上没什么血色。

望见冬喜手上又是拎着大包小包的滋补药,根本腾不开手,佣人妈子顿时不说话了,而是赶紧帮她提。

细雨疏慢,又幸亏佣人来得巧,冬喜身上万幸没有沾湿。

///

回到家,望见小夫人又雷打不动地带回来这些神药,佣人们不禁交换了眼神,纷纷替她觉得不值。

生儿生女看的是男方,又和女方没什么关系,就连家里上了年纪的佣人都知道吃这些药材没有用,可她们这位年轻的小夫人却像是被洗了脑一根筋似的,回回都认真不已地将这些药材分好类每天按时冲泡服用,有些实在太苦太难以下咽的,她就含个蜜枣,泡发开的黑黄色药水顺着喉咙喝下去的时候她连眉头都不带皱的。

不过要说这些动辄卖到几千块的中草药实质的成效,大概就是她紧紧巴巴地从九十二斤胖到了九十五,至于生儿子,影都没有见着。

今天也不外如是,回到家,冬喜将她们遣散后兀自拎着大包小包的中药上楼,她想赶紧将这些药材分好类,然后拍个照片发给婆婆。

她只顾着闷头朝前走,没注意脚下,突然,脚底被障碍物绊了一下,电光火石间,冬喜本能地闭上眼。

预料之内的痛感没有袭来,下一秒她陷落进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冒冒失失的。”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男人皱起眉,“是去哪里做贼了?”

他穿着黑色正装,轻易单手搂住冬喜的腰,避免了她摔跤。

冬喜惊慌之余,猛地睁开眼,抬头对上男人那张泛着冷峻意味的面容。

是顾延。

她一愣,紧接着立马站直,迅速将那些中药材藏到身后,视线有些躲闪。

才不是做贼去了。

顾延瞥见她欲盖弥彰的小动作,缓缓又逼近她半步,面容似水,沉声:“是又从外面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后背藏的什么?”

冬喜嗫嚅了一会儿,瞒是瞒不住了,于是小声回:“是中药...”

“中药?”

顾延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他周身萦绕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凛冽气息,是冷香的味道。

那味道像雪松,像泠泠流淌的山泉。

听见这个回答,他挑眉淡淡开口:“我看你活蹦乱跳,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听他调侃完,冬喜的脸上一阵火烧。

她当然没有生病,这些药是生儿子用的。

受不住被他这样地盯,冬喜连忙解释说:“这些是母亲买给我的。”她声音闷闷的,“是她特意给我准备的,说是吃了能生大胖小子....”

冬喜的声音越说越低,后边生大胖小子那句顾延没能听清。

“什么?”顾延再度挑眉。

冬喜嘀咕完,立马又果断摇头:“没,没什么。”因为婆婆说了,这些事不希望让顾延知道。

问是问不出什么了,冬喜说话躲躲闪闪,加之时间已经不早了,顾延低头看了眼腕表,已经快七点,他一会儿还有个重要的会要开,因此他并没有准备逗留太久。

顺带最后再看一眼自己那满脸犯了错模样的小妻子,顾延就准备离开。

和顾延预想的一样,小妻子形容举止呆板且无趣,说好听是安安分分,说难听些是有些畏手畏脚,这些特质和她那张漂亮的脸相比简直有些违和。

察觉她的手已经被袋子给勒红了,顾延面露出些许无奈,缓缓摇头,接着倾身从她身后夺过那些大包小包的乱七八糟的物品,转头递给身后的助理,言简意赅吩咐说:“替夫人送到卧室。”

“是。”

顾延的动作很快,冬喜还没回过神,坠在身上的重量就一下子消失掉了,并且由于他刚才弯腰挨近的动作,顾延身上的那股冷香气就愈发清晰。

离得近了,冬喜忽然察觉这味道很熟悉,那分明就是前不久她送给顾延的雪松安息香的味道。安息香是她自己亲手调制的,没想到顾延他居然一直都有在用。

这一系列的柔情碰撞,香气和怀抱…冬喜咬住下唇,像这样子冷不丁突然冒出来的关怀让她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临走之前,顾延见她眉眼呆呆,还不忘提醒她一句以后记得看路,交代完他就下楼去了。

等到冬喜再抬起头,顾延留给她的就只是颀长的背影了。

记得看路…说的好像她不看路,走在大马路上会被车撞,很呆似的。

说她像说小孩,冬喜感觉一阵羞愤。

不过即便如此,站在二楼扶梯边,冬喜还是忍不住朝下看,视线追着顾延行动的轨迹。

顾家的基因强大,顾延身长腿长,生的俊美自不必说,最主要的还是那股气质,人前人后总是最惹人注目的那一个。

并且他的身旁总是拥拥簇簇,每天都很忙碌的样子。

事业型的男人总是有他迷人的点,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拥趸。

冬喜不自觉回忆起刚才的怀抱,虽然有些突然,不过很暖心,他终归是护着自己的。

想到这儿她的脸上也情不自禁泛起一抹笑意,冬喜忽然觉得今天在主宅受的罪没有白遭。

////

顾延一走就是好多天,原来他是去临市出差去了。

冬喜这几天按时吃药进补,空闲时间在家浇水养花、被婆婆叫去喝下午茶,学习为人妇的品格,日子过得不紧不慢。

这天晚上洗完澡,她边擦头发边回卧室,刚踏进卧室门口她就愣住了。

顾延居然回来了,不仅呆在卧室,还正倚靠在床头读书,银色边框的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床头灯晕染着一圈静谧的角落,光线勾勒出他俊美独到的眼角眉梢。场面有些说不出的蛊惑勾人。

冬喜不禁有些看呆,顾延因为工作忙碌嫌少有这样的闲情,凌晨一两点回家是常态,能醒着等到他回家都是少数,更别提他能像这样轻松自在地坐床头阅读,且现在才晚上九点。

冬喜突然觉得今晚似乎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咬住嘴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匆匆跑进换衣间。

顾延看见猫一样一窜而过的小妻子,翻书的动作微顿,眼底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冬喜在换衣室墨迹半天,终于出来了,慢慢吞吞的。

“顾延,我们,我们要个小宝宝吧。”

冬喜纠结了快大半个月,这天晚上终于鼓起勇气。

并且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恳,她刚才特意去换上一件性感的蕾丝睡衣。

睡衣就一块薄薄的米色蕾丝布料,十分透,床头的暖光一照,熏香弥漫,氛围感直接就上来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温度也火速攀升。

冬喜虽然动作生涩,但坐上床的一瞬间,顾延看着她,还是微微眯起眼,喉结上下滚落。

顾延承认,冬喜的身材确实很有料,她很白,骨架匀称、摸起来有肉,抱着很舒服,而他自己确实有被勾引到。

不过视觉上带来的冲击绝非可以泥泞大脑。

...

这一晚他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闷头办事,一下一下让冬喜有些招架不住。

但是毫无悬念,在冬喜提出要孩子的前提之下,顾延今晚仍旧戴了套,好似今晚最开始冬喜的那个提议就像是个笑话。

顾延压根不着急要孩子,每次冬喜一提这事,他都轻描淡写地撂下两个字:不急。

男人眉眼淡漠,像是说着漠不关己的话。

回回都如此。

顾延不急可是冬喜急,一方面是冬喜她确实很喜欢小孩子,而另一方面她那事事操心、控制欲极强的婆婆整天口头念叨的事情就是抱孙。

但这件事如果没有顾延的配合,想要实现简直是痴人说梦。

时间一久,冬喜就特别容易产生焦虑:做丈夫的不愿意同她孕育孩子,甚至还对她冷言冷语说你急什么,而做婆婆的又虎视眈眈,时刻逼迫她受孕。

冬喜夹在母子二人中间里外不是人。

胡思乱想间,顾延从头顶起身。

他自顾自去了洗手间。

冬喜还平躺着,过了一会望见他从洗手间出来后又径直走向书房。

不出意外今晚他又是睡书房并且不会再回来,冬喜了然,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沉默着接受今晚发生的一切。

过了会儿冬喜咬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也缓缓走向洗手间。